編者按

生態(tài)好不好，鳥兒先知道。全球9條候鳥遷飛通道中，有4條經(jīng)過中國，據(jù)統(tǒng)計，中國現(xiàn)有鳥類1500余種，其中候鳥超過800種。眾鳥飛翔，為美麗中國增添了一抹亮色。

 

 

 

 

 

秋日清涼的海風掠過五峙山列島，往日熱鬧的鳥鳴聲歸于沉寂，盤旋的鳥群已不見蹤影。這個季節(jié)，海鳥們陸續(xù)啟程飛往越冬地，小島漸漸寧靜。

 

而當漫長的冬季結(jié)束，海水漸暖，東海海域迎來春暖花開，熟悉的啼鳴便會在五峙山列島上空再次回響。

 

每年春夏之交，位于浙江舟山的五峙山列島都會迎來一批“老朋友”，作為浙江唯一的省級海洋鳥類自然保護區(qū)，這里自然生態(tài)優(yōu)良，成千上萬只越冬歸來的水鳥會選擇遷徙來此棲息繁衍。其中，最珍貴的客人，莫過于被譽為“神話之鳥”的世界極度瀕危鳥類、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中華鳳頭燕鷗。

 

 

在五峙山列島拍到的中華鳳頭燕鷗。張 劍攝

 

就在不久前，距離這群水鳥棲息地不遠處的島嶼，兩位年輕的“守鳥人”——王一安和王蕊通過監(jiān)控設(shè)備密切關(guān)注著它們的一舉一動。她們也是駐守在島上的志愿者。

 

從2008年開始，每當“神話之鳥”飛回東海繁殖，這座無人小島就會重新熱鬧起來。一批批志愿者接力登島，共同書寫著一個關(guān)于守候的溫暖故事。

 

登上“無人島”

 

“上島的路并不好走，我們拎著行李箱從濕滑的礁石上一個勁往上爬，感覺路程格外漫長。但一想到這是我們未來幾個月的‘家’，心里便覺得既新奇又期待?！被貞浧饎倓偵蠉u時的情景，王蕊仍然難掩激動。

 

從舟山本島的碼頭出發(fā)，坐船行駛近1小時，便駛?cè)胛逯派搅袓u區(qū)域。眼前是7座星羅棋布的島嶼：大五峙島、小五嶼、馬目龍洞嶼、丫鵲山嶼、北饅頭山嶼、無毛山嶼、馬目半邊嶼。其中，丫鵲山嶼是中華鳳頭燕鷗的主要繁殖島嶼之一。每年鳥類最熱鬧的時候，成群結(jié)隊的鳥兒會在島嶼上空盤旋飛舞，發(fā)出婉轉(zhuǎn)悠揚的合鳴。

 

鳥群中，中華鳳頭燕鷗尤為醒目，黑色冠羽、嘴呈黃色、喙尖黑色。這一物種曾一度消失63年，是國家一級保護野生動物，如今全球僅200余只。近年來，通過人工招引和種群恢復，五峙山列島已吸引155只中華鳳頭燕鷗，成為其在全球的第二大繁殖地。

 

距離丫鵲山嶼500米左右的大五峙島上，礁石嶙峋，植被繁茂。遠遠望去，一座矗立在礁石旁的綠色木屋尤為醒目，旁邊還安放著幾塊太陽能光伏板。這里便是志愿者王一安和王蕊生活和工作的地方。

 

 

五峙山列島一角。張 劍攝

 

王一安是就讀于浙江大學的觀鳥愛好者，曾是校園觀鳥護鳥組織的成員，王蕊是畢業(yè)于西藏大學鳥類繁殖生態(tài)學方向的碩士研究生，她們從5045位報名者中脫穎而出，成了今年第二期繁殖海鳥監(jiān)測員。

 

“我從高中開始觀鳥，那時候便聽過許多關(guān)于中華鳳頭燕鷗的講座，它們的故事一直讓我心馳神往”，王一安說。來到這里的志愿者，多是觀鳥愛好者，或是相關(guān)專業(yè)的學生，目標都很一致，守護這座小島，守護“神話之鳥”。

 

記錄鳥兒生活點滴

 

“6月29日，返場時間13∶43，Z28飛來幾分鐘，未換孵，飛走”，翻開志愿者的觀察記錄表，中華鳳頭燕鷗的生活點滴清晰明了。

 

每天早晨，當朝陽自東海緩緩升起，她們便準時開始工作：調(diào)試遍布島嶼的高清監(jiān)控攝像頭，尋找最佳觀測點位，同時記錄濕度、潮位、風向等關(guān)鍵氣象數(shù)據(jù)。

 

“我們主要通過監(jiān)控攝像頭、長焦相機和望遠鏡，觀察并記錄中華鳳頭燕鷗的生存環(huán)境和繁殖情況，比如產(chǎn)卵、孵化、育雛。還要時刻警惕是否有船只闖入或游隼等天敵靠近，記錄可能會對它們造成影響的事件。”王蕊說。

 

這些事情看似容易，但做起來既考驗眼力，更需要定力。

 

雨天是最難熬的，不能外出，她們只能在觀測室里緊盯監(jiān)控。海霧彌漫，海浪翻涌，她們需要放慢監(jiān)控播放速度，逐幀看，一坐便是一整天。

 

記錄中華鳳頭燕鷗的生存繁殖狀況，是志愿者一天中最重要的工作。然而，面對幾十只鳥，怎么一一記住？

 

“每只中華鳳頭燕鷗都有自己獨特的外貌特征，這就像一場持續(xù)的‘找不同’游戲。”王一安告訴筆者，在閑暇時間，她會定期在本子上用簡筆勾勒每只燕鷗的獨特形態(tài)，一遍遍加深識別記憶，“經(jīng)過一段時間，光憑肉眼，我們就能認出島上的大部分‘?？汀??！?/span>

 

 

王一安在觀察中華鳳頭燕鷗。王 蕊攝

 

每到夜幕低垂，中華鳳頭燕鷗歸巢。傍晚時分，王蕊的手機鈴聲準時響起，這是獨屬于她們的“日落鬧鐘”。此刻，兩人便一起站到陽臺邊，望著夕陽落入海平面，再看天空逐漸染上絢麗的色彩。對于她們而言，這是一天工作之余的驚喜，“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多分鐘，但心里會涌起幸福感，覺得此時此刻在島上的自己無比幸運?！蓖跻话哺锌?。

 

從中華鳳頭燕鷗幼鳥破殼而出、蹣跚學步，直至振翅初飛，新生命的成長故事日復一日地在島上上演。觀測屋的電腦上，最近多出了一份名為“華崽成長圖鑒”的新建文檔，里面以圖文形式記錄了中華鳳頭燕鷗幼鳥從破殼到兩個月大的成長動態(tài)。這是她們用自己拍攝所得的燕鷗照片匯編而成的珍貴觀鳥指南，也是留給下一批志愿者的禮物。

 

鳥類種群數(shù)量，是反映這片海域生態(tài)保護成果的“晴雨表”。在志愿者、工作人員等“守鳥人”的不懈努力下，今年五峙山列島單日觀測到中華鳳頭燕鷗的最大值為66只，同期繁殖地觀測數(shù)據(jù)名列全球第一。

 

一份沉甸甸的工作

 

王一安和王蕊的這份守護工作，被有人稱作“最有詩意的工作”——兩人一島，與鳥相伴，依靠船只定期運送的補給生活，自己動手解決一日三餐?；蛟S聽起來有著“荒野求生”的浪漫色彩，但對王一安和王蕊而言，這更是一份承載著沉甸甸生態(tài)責任的工作。

 

這份工作的詩意，源于對生命的敬畏和守護。

 

王蕊至今還清晰地記得第一次登上丫鵲山時的畫面——繁殖場散落著十幾個被黑尾鷗吃掉的燕鷗蛋的殘殼和幾只意外死亡的幼鳥，再往前走兩步，數(shù)百只新生的幼鳥正在成鳥的帶領(lǐng)下學習飛翔。生命的脆弱與頑強，在這方寸島嶼上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在那天的日記里，王蕊寫下這樣一段話：“死亡在島上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多留住它們一會兒。只有越來越多的人了解中華鳳頭燕鷗，才會有越來越多的人關(guān)心它們，關(guān)心帶來行動，任何微小的行動都會給瀕危的物種帶去重生的希望。”

 

如今，更多人守望著“神話之鳥”。在舟山市定海區(qū)東海云廊長崗山段，人們的目光很難不被一只振翅欲飛的“神話之鳥”模型吸引。模型所立之處，正是浙江省首家以海洋鳥類為主題的科普展示館——東海云廊海洋鳥類科普展示館。步入展示館，群鳥齊飛的壯觀景象映入眼簾，360°環(huán)幕上正播放著五峙山列島實時傳來的畫面，游客在VR眼鏡的助力下實現(xiàn)沉浸式“云”觀鳥，彌補不能上島觀鳥的遺憾。

 

 

東海云廊海洋鳥類科普展示館。張 劍攝

 

隨著中華鳳頭燕鷗的繁殖季節(jié)步入尾聲，王一安和王蕊的駐島日志停留在了第124頁。海島重歸平靜，雖然中華鳳頭燕鷗成鳥帶著新生幼鳥暫時離開了這里，但守護的故事，仍在這片海島延續(xù)。

 

年復一年，潮起潮落，五峙山列島的“守鳥人”們，將在下一個春天，繼續(xù)迎接這群“神話之鳥”跨越千里的歸航。

 

來源：人民日報

 

作者：劉發(fā)為 牟書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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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彭胡彎